《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北宋)苏轼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独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每当读到这首词,就仿佛触到一千年的那场大雨,来得迅速,下得猛烈,打得草木花容失色,打的人措手不及。同行的人都惊慌失措,或高声呼唤,或作鸟兽散,只有一位身形疏朗、面容清瘦、身穿素雅白衣的男子一脸淡定从容,脚步丝毫没有被这场大雨影响。旁人都羡慕他的闲适,对着这位怪人指指点点,但仍然没有对他产生半分作用。这位男子就是大文豪苏轼,而雨后初晴时,他也把这幅场景记在了他的《定风波》中。
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苏轼和一帮友人推杯换盏,酣畅论道,兴尽而归,却没发现窗外早已是疾风骤雨。雨点飞扬,竹叶窸窣,在雨中奏成一曲急促的歌曲,仿佛催着过往的行人赶紧离开这无边雨幕,躲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去。但我们的苏东坡先生却毫不在意,他学着自己仰慕的魏晋名士,拄竹杖穿木屐披着蓑衣斗笠,一身随性而率真。
他是一个雨中的独行者,喝着刚刚下肚的酒呼啸着自己喜欢的诗赋唱出心中的块垒,在雨中悠悠回响。这一刻,天地仿佛只剩他自己,向天地喊出自己的心声。自己的踽踽独行胜过乘坐高头大马,宁愿在雨中淋得像个落汤鸡,尽管逆风而行需要很大的体力,也不想放弃那种闲庭信步的自在。一件蓑衣蔽体,管它满城烟雨,管它雨打风吹去。
初春的风雨还是带着一丝凌厉的,春寒料峭中激起一阵寒战,激醒了微醺的酒意,才发现山头的夕阳快要落下,霞光斜斜地照在身上。突然像想起什么,苏轼回头向刚刚走过的地方望去,没有竹叶的窸窣摇动,没有狂风骤雨,没有雨后初晴,也没有艳阳高照,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淡淡地望着来往匆忙的人,只有地上木屐在泥泞中留下的深浅脚印提醒着自己曾经走过。苏轼仰天长啸,扶了扶自己的草帽,继续高歌前行。
这种心境疏朗淡然,但是如果你了解到苏轼一生的浮沉,你也会感到吃惊。他中年丧妻丧子、不断贬谪到浙江杭州、湖北黄州、广东惠州、海南儋州这些地方,客死他乡,志向无着。这样的遭遇对于古代那种“官本位”至上的社会是极为苦痛的,因为这意味着失败和无能。
苏东坡先生无疑是有魅力的,他的诗词意蕴深沉,用词清新,他的言语掷地有声,他交友涉猎游玩吃红烧肉,生活多姿多彩,他访民上书修路,心怀天下苍生。而在这首词中他更是展现出了释然的心绪,虽然他有“拣尽寒枝不肯歇,寂寞沙洲冷”的寂寞和“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怅惘,但遇到突发的大雨和人生的困难,他不再一惊一乍,而是培养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定气质,因为他知道“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即使大雨如注,也不能阻挡我自己定下的脚步。
这让人想起现代故事里在雨中慢慢踱步的哲人,他的想法也和苏东坡如出一辙,“与其奔跑着避雨,全身湿透,不如静静地徜徉雨中,享受大雨带来的别样风致”,大雨如此,遇到人生中的不如意也是如此。因为人生在世的不称意之事犹如这个下午忽如其来的春雨,总是层出不穷,猝不及防。与其高声呼叫,东逃西窜,不如摆出一副淡漠疏离的面孔按自己的脚步继续前行,因为不论是悲欢还是离合都会过去,所有如心神俱疲和哭天抢地的激烈情绪都会淡去,只是成为人生中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一个经历。
成熟的人生状态是沉默的,没有高谈阔论,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情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论什么都默默承受,只是在心底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汲取绝地反击的正能量,在下一个出口再进行突围。同样的生活状态可以从他的另一首词《临江仙》中可以看出:“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榖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心中积郁块垒,只能靠饮酒浇灌,半夜在东坡上借酒浇愁,醒了又醉,醉了又醒,来回往复,醉了便忘记了自己这一生颠沛流离的不堪境遇,醒了便再把自己麻醉下来。跌跌撞撞回到家,捶门不止,可是回来得太晚,看门的侍童早已鼾声如雷,没人给自己应门。索性放弃进屋的想法,拄着自己的手杖倚着家门,闭目静听,满腹的思绪也仿佛随着呜咽的江水逝去。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陶渊明有这样身不由己的不甘和怅惘,苏东坡也有,常常恨自己不能听从心灵的声音,整天无尽钻营。长叹一声循波涛声望去,风平浪静的湖面上一叶小舟呼啸而去,是啊,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小舟一样,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浪迹天涯,以天为盖,以水为床该是件多么自由而烂漫的事情!好了,今天的文章就讲到这里,喜欢小编文章的朋友欢迎转发、评论和分享,我们下期见,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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