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湖笔记之
冬日芦苇
时序大寒,万物萧条,落叶的落叶,干枯的干枯,与其说它们是生命的结束,不如说它们是在以另一种方式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春天的临来。沙湖东岸的芦苇也是如此。那天,我沿着沙湖大道自北向南的栈道行走,远处是泛着银光的湖面,一平如镜;再远处,是林立错落的高楼,华中第一高楼仿佛半截都伸在云里头。近处,紧靠着栈道栅栏的是一片茫茫的芦苇荡,自北向南伸展。这里的芦苇,虽然面积比不上汉口江滩那么大,那么震撼人心,但也是江城的第二大芦苇荡了。而且,没有人工的干预,就显得更加野性,在主城区能看到这么野性的芦苇确是难能可贵的。余观夫沙湖冬天的芦苇,远处靠近湖水的,不见苇杆,那苇头上的芦花似乎看不见,一片片的苇叶,像茅草一般,软绵绵的,就是一面草滩,似草毯一般;而靠近岸边的芦苇,一根根,一丛丛,一簇簇的站立着。苇杆挺拔,杆身呈一色的褐黄,苇叶黄枯,也间或染着青色,却像剑一样张牙舞爪,在阳光下透着寒气;尤其是那如絮的芦花,有的在挺立的苇杆杪,像标本一样收拢着它的锋芒,直指天空;有的在细细的苇杆头,像谦躬的满头白发的绅士,弯着腰,向你行着鞠躬大礼。沙湖芦苇,成片生长在岸边,已很难见着湖水了,即使能见,也只能看到星星点点,如若不是栅栏拦着,我是很想跳下去,钻进芦苇荡的。只有很少的芦苇,在水光粼粼的水中,茕茕独立,孤寂得让人怜爱,却有着一种寻常不易见的怆然。想起八九十年代的琼瑶剧风靡时,有部《在水一方》的电视剧让人看得如醉如痴,琼瑶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缠绵悱恻的爱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不知误导了多少少男少女。但其中的主题曲,却因为优美的歌词,抒情的旋律,唯美的画面,而红遍大江南北。“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顺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以至让你如今不记得剧情了,而《在水一方》的歌仍然能信口吟唱。琼瑶的小说和后来拍的同名电影或电视剧,多化用古典诗词为其主题曲,实在是为她的小说增色不少。这首《在水一方》也不例外。但凡读过一点古典文学的人,都知道这首歌词出胎于诗经中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当心中默念这首诗时,再看眼前的这枝水中的芦苇,正是霜后,瘦瘦的苇杆,苇梢上飘着白白的苇花,就想象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着一袭白色裙子,飘飘长发,伫立水中,在等着她的心上人。这种诗意,足够动人心魄的。在观察沙湖芦苇的过程中,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沙湖的芦苇种植起于何时呢?比如,汉口江滩的芦苇,是自江滩建成后,才自然生长出来的,至今也不过一二十年光景。正好在读清人任桐(字琴父)编撰的《沙湖志》,内有记载:“沙湖在武昌商埠东,明楚蕃王种芦取膜为笛簧处,故又号歌笛湖。”说的是明楚蕃王是个音乐发烧友,喜吹笛,而笛膜则取自沙湖的芦苇,并且还将沙湖称作歌笛湖(窃以为,歌笛湖这个名字妙,比起沙湖的名称来有意趣得多,也独特得多。什么时候能还歌笛湖的名字呢?当然,这是题外话)。由是观之,沙湖种植芦苇的历史久矣,至少从明朝就开始了。楚蕃王也够奢侈的,竟然为了一支笛膜而种植芦苇。可芦苇怎么有膜?还不得其解。不过,我们生活在南方的人,对此也不意外。因为我小时候在鄂南时,也喜欢吹笛子,就有过用竹膜做笛膜的经历。那时,家贫,各种乐器也少,独爱上吹竹笛。为了不当南郭先生,于是,便从石山斫下一支水竹,将其中的竹节钻空并修齐正,再在竹管上钻出一个吹孔,一个膜孔,六个音孔,两个基音孔,两个助音孔,一支笛子就做成了。然后,剖开楠竹,从管中取出竹膜,并揉绉,使其具有一定的韧性,当笛膜,贴在膜孔。吹吹,也能发出音响声,至于音准不准,就没有谁去管了。反正是好玩取乐罢。我想,从芦苇管中取膜,与楠竹中取膜,也是异曲同工吧。为了满足好奇心,我还是想弄支芦苇来看看究竟。于是,我倚着栈道上的栅栏,用手去够最近的一支芦苇。使劲,再使劲,身体已超过栏杆好多了,似乎已到了极限,终于,攀到了一支芦苇,拼命的拽,才将其拽到栅栏边。折断,却韧劲十足,用了洪荒之力,终于如愿。没有工具,只能粗暴的撕拉扯,剖开芦苇管,一种特别好闻的清香扑鼻,带着湖水的味道,其中果然有如竹膜一样的白色的薄膜。我小心的揭下来,还透明呢,这方是楚蕃王用来贴竹笛膜孔的苇膜了。我将苇膜贴在嘴唇,做出吹笛状。哦,仿佛听到楚蕃王悠扬的笛声,顿时,江城已落满梅花。走到湖南岸,抬眼回望这片芦苇荡,沙湖东北角的亭台楼榭宛在水中央,难道是任琴父所建的“宛在楼”复活了?那该是茫茫芦苇的知音了。.1.20?大寒???梅赞
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yzl/12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