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黄冈日报
涂普生
北宋文坛巨擘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而被贬谪黄州。谪居黄州期间,他产生“三悟”,即黄州赤壁之悟、沙湖途中遇雨之悟、游蕲水(今浠水)清泉寺之悟。“黄冈三悟”,特别是游蕲水清泉寺之悟,是苏东坡创造人生辉煌的起点。
黄州赤壁之悟
生于年的苏东坡,于年喜中榜眼。而后,又逢朝廷开制试,踏上仕途,官至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然后回四川老家,为其父苏洵丁忧。丁忧期满还朝时,正值“王安石变法”肇始。在恩师和一些相知、相识多被调离京都的情况下,苏东坡自求外放。在这一大潮冲刷中,苏东坡在湖州太守任上,被打入牢笼,然后被贬谪到当时的下等州黄州。苏东坡一下子从朝廷重臣,成为了朝廷钦犯;从徐州抗洪功高盖世的太守,一下子成了身处下州的布衣;从日理万机的官员,成为了不许签署公事的“酒囊”……应该说,苏东坡跌入了他的人生谷底。这种人生落差,对于苏东坡来说,不谓不大。苏东坡来到黄州后,满腹惆怅、抑郁和彷徨,甚至有弃生而死的念头。这在他刚到黄州时填写的《卜算子·定惠院寓居作》词里,表述得比较充分和真实。苏东坡来到黄州后,积极参与黄州的社会公益活动,用自己的仁心善举,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一些内心的积郁,得到愉悦。
苏东坡谪居黄州期间,去的最多的地方,当数黄州赤壁。这里因曾发生过赤壁之战而蜚声今古。苏东坡或站立矶头,静观东去江水,发思古之情;或泛舟赤壁之下,体验人生飘忽起伏;或设几案于赤壁亭榭,饮酒品茶,静享大自然的恩赐;或携友邀朋,踏荆攀崖,探幽径奇险,感受人生道路上的坎坷和艰难……他想到很多很多:曹操、孙权、刘备、周瑜、孔明,还有横江而去之鹤影、如泣如诉之箫声、揖予而言之道士,以及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加上苏东坡在黄州安国寺洗浴坐禅,而安国寺与五祖寺根脉相连相通,使得苏东坡对东山五祖禅宗教义颇有心得,既可惭悟,又能顿悟,自揣自解,自释心郁。苏东坡在黄州赤壁所见、所闻、所思、所悟,无不使自己大有凭虚御风,遗世独立之感。并且生发出许许多多的感悟来,归纳起来就是:“人生如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生如梦般的美好,人生如梦般的短暂,人生如梦般的逝而不可追回,人生如梦般的可遇而不可求,人生如梦般的时而轰轰烈烈、时而悄无声息……黄州赤壁真正让苏东坡对尘世间的一切,看透了、想转了。从而在黄州真正得到了安身之所、安心之所、安神之所,成就了随寓而安的生活态度。进一步使自己深层次地排遣了内心之积郁,并且情不自禁地发出“此身安处是吾乡”之感喟。黄州赤壁实乃东坡先生起死回生之地。
沙湖途中遇雨之悟
苏东坡于元丰五年,即年农历三月七日,在去沙湖的途中遇雨。路旁边有个竹林,好多人撒腿往竹林里跑去躲雨,唯独苏东坡戴笠披蓑,拄竹杖,穿草鞋,从容自若,行走在雨中的泥泞道路之上。这时的苏东坡有了一悟:“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一悟,加上苏东坡躬耕东坡,友渔朋樵,真正实现了从苏轼到苏东坡的人物嬗变,认知了自己的人生本真,确立了正确的人生态度。为苏东坡在其人生谷底创造辉煌,奠定了豁达淡定的良好心境。
蕲水与黄州很近,分属蕲州和黄州管辖。而当时苏东坡是钦犯,是不准跨州走动的。苏东坡到沙湖,是到蕲水找庞安时,抑或是找好友潘鲠(时为蕲水县尉),苏东坡沙湖途中遇雨之悟、之得,也是与蕲水密切相关的。换而言之,苏东坡“黄冈三悟”中的第二悟,也有可能与蕲(浠)水密切相关。说是沙湖途中遇雨,也很可能就是去蕲水途中遇雨。苏东坡在途中遇雨后,不久便是“山头斜照却相迎”。于是,似有所感、所悟,填了一首题为《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的词。豁达、淡定、大度、大彻大悟、大无畏、乐观,是这首词的主调。在这首词中,苏东坡表达了自己对世人人生之本真的看法,更表达了自己对自己人生本真的看法。天有不测风云,路有平坦坎坷,山有高峰低谷,水有平静狂涛,人有顺利曲折,都是很自然的。作为自然界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必须面对的,应该适应其变。正因为苏东坡对人生的本真有如此认知,所以他能做到“俯仰自适天地,荣辱笑写人生”“一蓑烟雨任平生”。
也是年农历三月,苏东坡在浠水官道旁一家酒店喝醉了酒。他乘醉而行,在一座溪桥的桥头睡着了。醒来后,他填了一首词《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并且题写在桥头石柱之上。这是一首寄情山水的词,描写了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心境。苏东坡把自己的心境与自然风物以及自己的感受完全融为一体,完全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扰,抒发了豁达乐观,以顺文道的襟怀,更说明苏东坡认知了自然的本真,自己人生的本真,从而为苏东坡在谷底登峰创造人生辉煌,奠定了正确的人生态度、良好的心境和非常人可比的襟怀。
游蕲水清泉寺之悟
苏东坡与庞安时游蕲水清泉寺后,苏东坡的人生出现了转折之变,也是苏东坡“黄冈三悟”中的第三悟。此悟,为苏东坡人生谷底反弹起跳登高峰,创造人生辉煌,提供了强大的原动力。使得苏东坡人生出现了正向转折,出现了正向“拐点”。
年农历三月初,苏东坡与庞安时到蕲水清泉寺参拜。苏东坡看到寺门前的河水一反常态,而由西向东流去。他联想到自己几近桑榆暮年,有感而发,填写了《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词。短短42个字,却详尽地记录了他的所见、所奇、所愕、所思、所感、所悟,乃至其人生转折之变。在苏东坡的逆境人生中出现一个惊世骇俗的“拐点”。
此时的苏东坡不甘于年暮无为,而是要在自己的人生谷底反弹起跳,奋力登峰,创造人生辉煌。不料因“乌台诗案”而被贬黄州,处于人生谷底,壮志虚怀。苏东坡在来清泉寺之前,甚至还产生过“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可怕念头。但是,且往清泉寺门前的蕲水河看去,却是“门前流水尚能西”。这说明人世间什么样的奇特现象都有,人生中什么样的奇迹都是可以创造的出来的!“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这一问一答,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既然流水尚能西,那么,人生就会有再少。不要自怨自艾:“黄鸡催晓白,镜里朱颜失”,“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时”,而徒发自伤衰老之叹。由于有了这种人生感奋,苏东坡一反感伤迟暮的低沉之调,转向了对夙愿的向往和追求,对青春活力的召唤,对人生高峰的攀爬。
年农历三月之后,苏东坡在他的人生谷底开始反弹了,开始起跳了。这一年,他创作了豪放派的开山立派之作《念奴骄·赤壁怀古》;创作了被誉为“二赋双珠可夜明”的《赤壁赋》《后赤壁赋》,成为文坛上独树一帜的苏赋;创作了被称为天下第三大行书的《黄州寒食帖》……他的创作,出现了中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不多见的“井喷现象”。据不完全统计,苏东坡在黄谪居期间,共写作诗词文赋札多篇(首),平均每1天半就有1篇作品问世。同时还研制了东坡肉、东坡饼、东坡蜜酒等美食80多种。苏东坡为中国古今文坛,树立了一座高入云端的丰碑!
苏东坡在《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中告诉我们,自然界中有奇异,人生就能创奇迹;只要牢记初心,就可勇开新局;山川异美,亘古辉煌;突围奋进,创新登高。这首《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的意义非常巨大而深远,它不仅使苏东坡的人生出现了历史性的转折,而且使宋代文化标识的宋词由婉约派向豪放派的历史性转折;使汉代文化标识的辞赋由汉赋向苏赋的历史性转折;使得中原的肉类荤食由以食羊肉为主逐步转向食猪肉为主的历史性转折;使贬谪文化由低落自弃情调向积极进取情调的历史性转折。这些历史性的转折,对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进步和发展,发挥了极为重要的引领作用。
无疑,苏东坡游蕲水清泉寺之悟,是苏东坡踏上新的人生征程,创造人生辉煌的起始点、发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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